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祈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2008年6月5日 星期四

香港札記 (6/5/2008)


坐在香港灣仔區六國酒店二樓的西餐廳裡,亮晃晃的陽光在寬大的落地窗外閃耀著,看來天氣終於轉晴了。屋內很安靜,窗外是人來人往的繁忙市街,我慢慢吃著早餐,很悠閒的心情。一如既往,我的早餐是一大盤蔬菜水果,外加一盤炒蛋和焗豆,營養很足夠了,不需要貪求更多。

看見一隻老鷹在天空盤旋,靜靜地、悠哉悠哉地穿梭在櫛次鱗比的高樓間,這是每次來香港時,我最喜歡的畫面。這些大樓的平均樓高大約三十層,很緊密地分佈在香港島這個很小的空間裡,高樓底下是清晨忙碌奔走著的上班族,以及一波波密密列隊前行的汽車,而這隻老鷹,居然可以獨自高飛得這麼自在,這麼悠哉,實在令人羨慕。

「和光而同塵」以及「遺世而獨立」,一直是自己心中偷偷藏匿著的願望,或者說是慾望也行,在相濡以沫之中,隱藏著寂然安靜的自閉。儘管自己的工作涉及大量的人際互動與溝通,但是,那種躲在自己心靈角落悶不吭聲的習性,可能才是真正的自己。高飛著的老鷹,默默俯視著地上這些奔波著的人群,不知道牠心中在想些什麼?

落地窗之外,就是熱鬧繁華的告士打道,香港許多重要的寫字樓都在這裡,例如入境事務大樓、華潤大夏、招商局大樓、灣仔政府大樓等等,甚至人民解放軍駐香港部隊的總部也在這條路上,從早到晚,整條大道車水馬龍,是個十分現代化的繁華世界。但是,實在難以想像,僅在數十年以前,臨窗這一線風景,居然是碧波萬頃的海水。

六國酒店始建於三十年代,時稱六國飯店,白牆紅窗,樓高七層,臨海獨立,是當時香港最高的建築之一。三十年代抗戰爆發,繼之以四十年代的內戰,是許多內地文人的避難之所,也是紀念日裡文藝活動的中心。五、六十年代,正逢美國軍援港台,香港的輕工業也隨之起飛,來自美國和其他國家的艦艇船隻靠岸香港,六國飯店成了這些船員水手上岸尋歡取樂之處,大量妓女在六國飯店週邊創造了一個異色的世界。

這也是六國飯店聞名於世的起點。1957年英國作家李察梅遜(Richard Mason)以六國飯店為場景,撰寫了一部在當時十分暢銷的小說《蘇絲黃世界》(The World of Suzie Wong),更在三年後改編成同名電影公映,轟動全球,從此蘇絲黃這名字和香港結下不解之緣。這部小說描繪一位英國業餘畫家羅伯特婁麥斯(Robert Lomax),行旅香港尋找繪畫靈感,在天星碼頭的渡輪上,無意間邂逅了一位美麗迷人的香港女子蘇絲黃(Suzie Wong),一見鍾情,從此陷入愛網,開始了這麼一段白人男子和東方女子的愛情故事。

隨著故事的發展,蘇絲黃迷離神秘的身世漸漸揭曉,小說中細膩地描述了她,如何由一位嬌羞矜持的大家閨秀,逐漸逐漸沉淪為零落風塵的灣仔妓女,最後又回到現實生活中,她事實上最終是一位滿是悲情的單身母親。這樣的故事實在令人悵然悵然,不僅悵然這故事,更悵然西方人對東方的偏見:這是西方人眼中的東方,處處充滿情色誘惑,不公平的社會系統,和雜亂無序的市街……。中國還是這樣的景況嗎?

曾幾何時,六國飯店已經改建成三十層的現代高樓,而且改名六國酒店。周圍歷史性的異色繁華依舊,只是上場的女主角大多已經改成菲律賓、印尼、泰國等等各色人種。酒店門口的海洋向後退去幾百公尺,填海造陸,成了今天的告士打道、港灣道、中環廣場、香港會展中心,連香港回歸紀念碑都立在這裡。而天星碼頭還是在六國酒店的門口,只是往後遷移了數十丈而已。這是真正的滄海桑田啊!蘇絲黃的一生即使悽愴也如轉眼雲煙,而香港在歷史裡的起伏變化,也正繁華盛開在眼前這一線。隔著窗戶,曾經是碧海藍天,而現在,已經已經,全然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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