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機飛成都,居然不知不覺之中,給升了艙等,分到的座位是尊萃艙,也就是比頭等艙稍低的艙等,其實除了飲食不一樣外,所享受到的設施與空間,和頭等艙是完全相同的。發覺自己居然生出了欣喜和驕慢之心,這不正就是令人不齒的「愛慕虛榮」嗎?原來我也會「愛慕虛榮」,今天上午在機場候機的時候,邊寫博客,還邊自省,沒想到一上飛機,發現自己的艙等處在「榮華富貴」的專區,心裡就高興了,就感覺高人一等了,那「自省」,馬上就破功了,唉,自己真正是無恥可笑。
想想自己搭飛機的「機齡」,即使把五、六歲時搭軍用運輸機由台北飛台中那次除外,居然也已經有16年了。長大後第一次搭飛機是去英國工作兼留學,搭機的心情是惶恐、緊張、兼興奮,加上轉機時聽不清楚更換登機閘口時的忙亂、以及進入英國海關時的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後來就逐漸熟悉海外旅行了,對英文會話的掌握漸入佳境,也慢慢開始懂得盡情享受機上餐點,和欣賞看不完的免費電影。在這些經常往海外飛的歲月裡,虛榮心確實是存在的,似乎可以出國留學,比起那些一輩子窩居在窮鄉僻壤海角一隅的鄉巴佬,確實還要高人一等。只是那時人在局中,哪裡感受得到自己那可笑的虛榮心。
後來愈來愈常搭機飛翔在「人煙罕至」的天空,從圓圓的機窗向外望去,總是藍色的晴空一片,燦爛的陽光靜靜地照耀著很下方很下方像棉花似的浮雲,感覺這飛機,就好像一片扁舟,孤零零地飄盪在廣大無邊的藍色大海上,那種「萬古雲霄一羽毛」的孤寂感油然而生,小時候那種把自己關進衣櫥裡的自我幽閉的衝動,會自自然然地生起,只是這時候我不再需要親自動手把自己關起來了,用過餐後,乘務人員會要求關閉機艙內所有的窗戶,這時坐在機艙裡,坐在窄窄低低的座位上,聽著耳機傳來的優雅音樂,機艙內幽暗無光,像極了小時候暗黑無光的衣櫥裡。那是一種很安全的感覺,好像回到母親蕩漾著羊水的子宮裡,耳畔傳來母親的心跳聲、呼吸聲、和偶而的說話聲音。
所以後來搭機的時候,我的心愈來愈單純,愈來愈寧靜,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虛榮心。每次坐在機艙裡,在暗暗窄小的空間裡,靜靜聽著航空公司特意播放的音樂聲。不同的航空公司,喜歡通過特定的音樂,來「古典制約」她們的乘客,讓乘客重複聽著特定的優美的音樂,慢慢地發生「條件反射」,從而建立對特定航空公司的忠誠。我就這樣安靜地被洗著腦,將那充滿妄念的大腦,逐漸清洗的乾乾淨淨,感覺自己好像暫時從芸芸人世裡超脫出來,一個人飛翔在海拔兩萬五千公尺以上的高空,靜靜地看著自己留在人間的忙亂與繁雜,那圓圓的機窗,就好像電視屏幕,讓我可以冷眼重新省視著自己過往的一切。慢慢地,愈來愈體會到人生的孤獨本質,也見識到了人世的不可留戀。原來一切是空,只剩那些機艙裡的音樂聲,還清清楚楚地印記在腦海中。
多麼希望自己在逐漸年老的時候,能夠尋得一片世外桃源,有山有水,有扶疏的花木和耀眼的陽光。我可以在那裡逐漸地終老,每天迎著日出走進田野裡漫步,天黑了,在月光下嗅著玉蘭花的花香。我已經十分厭倦城市了,厭倦了那些豪華虛誇的裝飾,那些繁文縟節,和那些助長我們虛榮心的、強調尊卑高下的社會規範。那麼就選擇青城山吧,在山上選塊地,佈置我未來的家園,避開人世間的喧囂,避開文明科技的侵害,就讓我靜靜的,在這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桃花林裡,洗盡鉛華,放盡虛榮,真正享受作為一個人的快樂。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祈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2007年10月14日 星期日
愛慕虛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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