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忙碌了一整個星期﹐原本想著的、一回阿德雷德就想投入的研究﹐全都束諸高閣。每天忙著的﹐都是些無聊的行政瑣事﹐那些幫學院賺錢﹙或是不賺錢﹚的事。並不是與錢相關的事不重要、或是賺錢有傷師德的清高﹐而是﹐自己無法在這些事情中找到人生的價值﹐無法形成激勵士氣的成就感﹐甚至﹐有些時候﹐還隱隱約約的壓抑著一些些﹐無奈的悲涼。
尤其最近這星期﹐由於台灣政府討厭那些和大陸關係太緊密的外國學校﹐正窮追不捨地打壓著我們。台灣的教育部正式行文﹐禁止我們學校在台灣公開招生﹐不承認我們在台灣所開設MBA課程的學歷﹐台灣大學還通令所有教師﹐希望不要幫南澳大學的課程上課...。而學校的立場是﹐在任何國家或地區開設的任何課程﹐首要重點是合法。於是﹐整個星期﹐我都在忙著MBA項目撤離台灣的計畫。原本想要利用南澳大學的平台﹐來聯繫、整合大中華地區華人的理想﹐只好暫告一段落。當然校友會的運作還是進行中﹐還計畫在最近的未來﹐以香港為平台﹐來建設跨越新加坡、台灣、大陸、和香港的校友網站﹐但是﹐卻不能在台灣招收新學生了。
整個星期﹐在忙碌的空隙裡﹐不經意一抬頭﹐玻璃窗外是綿綿密密的阿德雷德的冬雨﹐忍不住想要嘆息﹐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有著這樣濃濃的異樣情緒﹖不斷地檢討當年離開這裡的動機。當年離開的原因﹐除了對中國那種難以割捨的歷史情結外﹐其實還有著一些別的東西的。
我想到美國和澳大利亞在18、19世紀時的華工。
中國人在美國築鐵路﹐在後來美國和澳大利亞的淘金潮裡當苦力。可以說﹐中國人在西方世界的現代化過程裡﹐扮演了絕對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其中﹐耗盡體力、血淚交織的角色。
現代的中國人﹐除了抱著金錢前來投靠西方世界﹐自任寓公者外﹐大多數的我們﹐在這裡扮演著腦力上的苦力﹐靠著我們的聰明才智﹐幫西方人賺錢。賺了錢養活兩種人﹐一種是正常的白人﹐相同階層﹐但是工作量少了很多很多的白種人﹔另一種是不正常的白人﹐無所是事依賴社會救濟的人。我在這裡的稅率是42%﹐而每天都可以遇見許多快樂的、領著社會救濟金、淨收入不比我差的人。
比較難以釋懷的是﹐這些正常的白人﹐不使用正常的社會規範對待你﹐因為語言上的劣勢﹐黃種人就是很難往上爬升﹐黃種人必須依照白人的遊戲規則玩著社會晉升的遊戲﹐黃種人必須更辛苦的工作﹐但是所獲得的報償不能和白人相比。而那些不正常的白人﹐直接使用文字語言和肢體語言戲弄你。例如﹐今天走在路上﹐就遇到幾個無聊的白人混混﹐走過你身邊時﹐故意弄出很大聲的叫囂﹐和看似要侵犯你的肢體動作﹐來嚇唬你﹐然後裝出很無辜的樣子﹐若無其事大笑地走開。更別提﹐有些時候遇到過的﹐直接使用中指向上比的不雅姿勢﹐再外加類似「黃種人滾回去」這種話了。
這裡有位同事﹐畢業自中國人民大學的本科和碩士﹐後來在西澳大學讀了博士學位。幾年前第一次相識時﹐他說﹐在這裡幾年的生活感想是﹕「古道、西風、瘦馬﹐小橋、流水、人家﹐斷腸人﹐在天涯。」哈哈﹐有這麼悲慘嗎﹖結果他比我更沉得住氣﹐他已經在這樣的社會裡待著超過十年了﹐而我上回﹐只不過待了兩年﹐就忍不住必須要逃回自己在情感上可以依賴的國度。
自己的修煉﹐確實太差了﹗
那麼為什麼還要回到這裡來呢﹖首先考慮的是小孩﹐他從小學二年級起﹐就開始接受西方教育了﹐沒可能再重回台灣或是大陸﹐參加可怕的大學聯招﹙台灣﹚或是高考﹙大陸﹚﹐早晚必須返回西方的教育系統。所以﹐我們回來啦。其次﹐這裡的研究環境真的比國內好太多了﹐先不談文獻數據庫的完整方便﹐單單那研究的氛圍就已經很讓人享受。窩在自己的研究室裡﹐隨時可以浸淫在學術的世界裡﹐遇到數學難題、或是分析障礙﹐隨時有專人可以效勞﹐即使不去動用學校的這些研究資源﹐起碼走到同事的研究室裡討論﹐只是走兩步路的力氣而已﹐這些都是吸引人留在這裡的重要原因。何況﹐窗戶外清爽的空氣和清潔的地面﹐在在反映著國內無法相比的生活品質。如果不是最近的陰雨連綿﹐如果是澳大利亞正常的清朗天空﹐望著玻璃窗外紫色無暇的天際、青翠高大的桉樹、和地廣人稀的處處花園綠地﹐這裡真的是人間天堂。
說來說去﹐實在還是自己的問題。是自己的心﹐在執取對外在環境的喜歡與不喜歡。即使先不談修行﹐相對於英國和美國﹐其實澳大利亞的種族歧視問題並不嚴重。澳大利亞是個移民國家﹐除了土著外﹐沒有哪個人真的是澳大利亞人。雖然社會制度和管理系統﹐有意無意地保障白人、歧視黃種人﹐但是﹐情況大致還不算太糟。同事間相處還是很好的﹐至少﹐我現在的幾個老闆﹐對我都很好。何況如果談修行﹐就更加彰顯出自己的問題了。
修行﹐就是在修正自己的行為﹐讓自己在任何環境中都能怡然自得﹐沒有障礙。換句話說﹐修行到了一定境界﹐應該處處是天堂﹐處處是佛土。如果感受到自己所生活的情境是地獄﹐那麼自己的修煉層次就在地獄。這真是歷古彌新的真理。所以﹐既然生活在白人的國度﹐我就要學著去體會白人的真心﹐也要學著去施捨﹐明白施捨的目的﹐其實還是為了自己﹕給自己機會﹐去放下對物質的執著。所以我要悲愍那些喜歡作弄人的人﹐感謝那些無所是事的人﹐感謝這裡昂貴的稅率﹐還要去感謝那些創造機會﹐讓我看見自己的貪心和慾望的人。謝天謝地﹐感謝澳大利亞人。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祈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2007年6月2日 星期六
白種人、黃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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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則留言:
台湾教育部部长的脑袋还真是医生换上的那个猪头呢.
胸襟宽广的人会长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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