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祈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2007年6月30日 星期六

年少時的神秘經驗 (1/5)

搬來澳洲近半年,期間雖然經常有候鳥北飛的機會,仍然常常感覺自己的根,被遠遠地拋留在地球的另一頭,而日常生活的莖葉,幾乎已經藤蔓枯黃,枝葉凋零,在阿德雷德冷冷的冬風裡苟延殘喘。其實不能責怪外境,真正作怪著的,還是自己這顆無常善變的心。這就是道心不堅啊!去年在北半球的冬天裡還能精進持咒,而今只不過飛越了幾重山水,我的心性就全變樣了。想想自己真的是下下之材、糞土之牆,從小到大,上天恩賜我許多次窺見生命造化的美妙經驗,但是,只要時空一轉換,我的心,也跟著變異了。最近甚至還開始懷疑起生命的意義,必須通過外境的轉化,重拾禪修靜坐,來重新點燃對性靈的熱愛與追求,想來真是十分十分的慚愧。

其實,對於靈魂,對於輪迴,對於這世上存在著的、超乎肉眼不可見不可想的種種不同的生命型態,我都是深信不疑的。為什麼這麼相信?因為從小,我就是見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的記憶一直可以追溯到很小很小的時候,直到現在,仍然可以清晰地、彩色鮮活地、憶起許多年少往事,甚至可以遠遠溯及剛剛出生半歲前的一些生活片段。例如在祖居時出生的那間屋子、那間屋子除去屋瓦鑲著玻璃方便採光的屋頂、當嬰兒時洗澡的臉盆、臉盆旁邊的竹床...等等;我依然清晰記得母親懷著大妹時,在家門口的葡萄樹下,賴在媽媽鼓起的懷裡,聽著好聽的歌謠,甜蜜的酣睡入眠;小時候家中的擺飾佈置、庭院中的花木圍牆等等,都仍然記憶猶新。除了家中的盆栽花台,還記得父親接受部隊召集訓練後,返家時被搖搖晃晃的我抱住的大腿,以及之後被父親抱起來的感覺;當然還少不了夜騎圍牆觀星宿,和坐在田裡看著白茫茫一片蘆葦花的這些、和大自然融為一體的視覺印象。

除了這些日常的記憶外,其實自小我還有著一些,當時沒想要告訴別人的,私密的神秘經驗。大約三四歲時,住在祖居的四合院裡,我們就住在右廂房中間的一間房裡。父母親和我們四個小蘿蔔頭共同擁有一張大床。這張大床坐北朝南,有著大大的蚊帳籠罩四面。我的床位,一直是在這張大床的最右邊,所以早晨睡醒一睜開眼,微微的晨光,就從我的右側淡淡地射進來。我們每天過著日入而息、黎明即起的生活。在那個時候,在將睡未睡或是剛剛朦朧醒來的時候,我經常很安靜地躺在床上,十分十分地安靜,然後看著家裏的牆,慢慢地變成透明,我的視覺,也慢慢地穿透了牆壁,延伸到屋外的曬穀場,然後緊跟著的是院落外的圍牆,也逐漸在知覺裡消融,於是我的視覺飄出了祖居家裏的範圍,在藍天綠野裡翱翔。

其實不只是這些。小時候還有一些其他的特殊能力,例如,睜著眼睛靜靜坐著,忽然間,發現身旁所有的聲音愈來愈遙遠,好像是由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甚至有點像是在甕中傳出的聲音,可是自己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實在十分的清醒,只是無意中進入一個奇幻的世界。最後,四周的聲音都不見了,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血液流動聲,周遭的景物也消失了,只感覺到,自己獨自靜靜坐在黑暗中,看著許多奇異的光芒在眼前跳躍。

那時還對氣味很敏感,村子裡有人將死的時候,早先一天,不等狗兒開始狂嗷,我經常可以聞到死亡的味道,一種十分難以形容的味道,在村子裡靜靜地蔓延著,有時候,如果剛好這是黃昏或是夜裡,還可以聽見奇怪的、像是鴨子的叫聲,十分迅速地滑行過整個村莊,心中明白,那個靈魂,已經隨著這個聲音,飄赴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像這樣的奇異能力,一直持續到十歲左右,才逐漸地消失。可是很神奇地,在二十幾歲的時候,因著一件很偶然的機緣,居然又恢復了。然後在結婚後,因為情迷濁世,追逐塵勞,這些能力又逐漸地消失殆盡。長大後那段時間裡得以重拾這些神奇的能力,是因為靜坐。

其實我並不著迷這些神秘經驗,只是對於這種知覺能力獲得擴張的現象很感興趣。尤其當知覺能力擴張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對人世的現象看得更清楚,因緣聚合的過程更加了然於胸,於是心境愈是淡泊,愈是與世無爭,是種非常快樂的心境。令我著迷的,是這種清淨的快樂。

除了這些有趣的神秘經驗外,小時候,自己還有著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困擾。例如,自小就常常遭遇俗稱『鬼壓床』的現象。那是一種心識清楚,但是身體卻不能動彈的生理狀態。經常發生的時間是午睡之後,尤其如果睡多了,在似醒非醒的時刻,忽然發現自己是醒著的了,但是四肢卻不能動彈,可以清楚感知道屋內家人的進出喧鬧,但是自己卻口不能言,也無法呼救,就像自己已經死了一般。通常必須稍待片刻,身體自然會慢慢恢復功能,但是這個恢復知覺的過程其實很不舒服,因為,自己還是怕死,常常是很費力地想要設法移動一下手指頭或是手腕,來證明自己還沒死,還可以移動。而一旦真的可以移動了,也就自然恢復知覺了。

『鬼壓床』這名稱並不恰當,因為在那個狀態中,其實自己完全沒有對於鬼魅的懼怕,也清楚知道不是鬼來壓我,只是自己身心失調,不之如何,發生了這樣的現象。這個現象,要一直到了我開始靜坐一年以後,在無意中,才破解了這道魔咒。

小時候還常常重複一些奇怪的夢境,其中,最鮮明最頻繁的夢境就是飛翔。大約在五六歲開始,每星期起碼夢見飛翔四五次以上。由很小很小時夢見的,將兩手張開學習飛翔開始,到兩手前伸,像超人那般的飛,一路一直夢到可以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騰空降落與天空遨遊。飛翔的夢境裡,通常伴隨著色彩絢麗的美麗花朵,而且不會只有少數幾朵,在飛翔的夢境裡,那花朵是滿山遍野的綻放,而我的身體十分十分地輕盈,最喜歡讓自己在花田上翱翔,甚至飛身進入花叢中。

另外還有一些夢境,就和飛翔無關了,一星期大約總要夢見一兩次,夢見自己身處一座廟宇中,那樓台庭榭,那石雕圍欄,那高直成排的銀杏樹,以及在綿綿細雨裡,自己那孤單冷清的身影。
這些夢境,以及那個身體不能動彈的生理現象,後來在我二十幾歲的靜坐歷程裡,發揮了難以想像的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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