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就要進入秋天了﹐第一次這麽清晰地聽見落葉飄飄的聲音。早上坐在餐桌前﹐一邊吃早餐﹐一邊整理著文獻﹐忽然窗門外傳來陣陣颯颯的秋聲﹐忍不住打開客廳的落地窗一探究竟。一陣陣凉凉的風在窗外吹著﹐耀眼的陽光在樹尖燦爛著﹐而樹葉﹐竟是大把大把地墜落下來﹐看著有種怵目驚心的感覺。
想起有一次在新加坡﹐從M Hotel走出來﹐剛要過Anson Road那個紅綠燈時﹐抬起頭來正好望見路邊那棵大樹﹐一陣風吹過﹐無數的葉片就這樣窸窸窣窣地飄零下來﹐當時忽然很有感觸﹐想到萬物是這樣子的死亡與新生交替﹐老葉必須讓出空位來﹐新的嫩芽才有呼吸到空氣的機會﹔而剩下來的葉子﹐等著飄零下來的葉子﹐是不是在想念著那些已經飄零的老葉呢﹖
但是澳大利亞秋天的落葉竟是這樣大把大把地飄落的﹐一整個上午﹐一陣又一陣﹐一次三片、五片葉子﹐就這樣的淪落紅塵。想起紅樓夢中黛玉的葬花詞﹕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粘撲綉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著處,
手把花鋤出綉簾,忍踏落花來複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哪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初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煞葬花人,
獨把花鋤偷灑泪,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儂底事倍傷神?半爲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艶骨,一抔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强于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顔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顔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其實是很傷心的詩句。上個月在老家翻閱過世妹妹的舊書﹐找到一本自己在小時候也閱讀過的中國古代詩詞佳句選﹐看見她在葬花詞上批注復批注﹐點點墨迹﹐似乎在預言著她的英才早逝。
花、葉當然是不同的﹐但是一但逐落紅塵﹐其實一樣都化作春泥、化作養分﹐默默支撑著其它萬物的欣欣向榮。阿德萊德的秋天就要來臨了﹐我要張開我的心眼﹐好好感受分分秒秒﹐我的心﹐和這個世界的交會片刻。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祈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2007年4月15日 星期日
落葉飄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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