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午餐

最近騎自行車上下學，總覺得車子騎起來很遲鈍，有點使不上力的感覺。原先以為是胎壓不足，上週五特別將兩個輪胎灌滿氣，但是今天早晨騎上車，那種無法加速的感覺仍在，想了一想，終於恍然大悟，這輛新車，買來好幾個月了，居然從來不記得要上潤滑油。想想以前需要天天騎自行車上下學的時光，都已經是30年前的事了，許多事情，即使曾經十分熟悉，還是抵擋不住歲月的沖刷洗滌。

於是中午時分匆匆出門，上街買了一瓶自行車專用的潤滑油，還順便吃了午餐。還是Rundle Mall裡唯一的那家素食自助餐館，一對十分和善的越南來的華人夫婦開的，每次光顧他們的店，老闆總是笑咪咪地打招呼，順便聊上一兩句生活或工作上的瑣事，非常的親切。其實每次在那裡點的菜色都相同，我永遠都是一盤炒飯，外加素炒西蘭花、水煮南瓜、和炸豆腐，但是我還是喜歡在那裡用餐。

食物才剛端上桌，一群麻雀飛了過來，吱吱喳喳地在我的周圍跳躍，其實旁邊還有很多桌的客人在用餐，有西式有中式的食物，但是那群麻雀就是圍繞著我，好像要我分些食物給牠們吃。我很樂意和牠們分享的，於是分出一些米飯在桌上，心裡想著，來吃吧，一起用餐。但是等了一會兒，牠們只在周圍跳躍，就是遲疑著，不敢過來吃。唉，看來在我的身上還是帶有殺氣啊﹗即使已經吃素半年多，仍然還洗不清過去幾十年、甚至過去好幾輩子所沾染的腥羶氣息﹗

啊，想太多了﹗也許不是因為我身上還帶著殺氣，而是因為我對牠們不夠禮貌呢？我只是將食物撥在桌面上請牠們吃，而牠們可有骨氣了，不食嗟來之食呢﹗

一邊吃著食物，一邊想著早上一起喝咖啡的一位新朋友。上星期有場對外開放的演講，我的講題是中國市場中的消費者行為，我解釋著要正確認識中國消費者，必須先明白中國的人文和歷史，我在演講的一開端就藉著「清明上河圖」上，汴京繁華的街市說起，一路談到民國時期的上海生活，和今日中國幾個主要城市的消費者偏好，以及一些中國宏觀經濟指標在消費者行為上的意義。可能演講還算成功吧，這位新朋友就是聽了演講後，向學校要了我的電話，才成就了今天的約會。

這位朋友是猶太人，在二戰的時候隨著父母親逃難來到澳大利亞，在七十年代初唸了阿德雷德大學心理系（哇﹗看不出來他已經六十幾歲了﹗外表和我一般的年輕），做過許多不同類型的工作，也開過公司，在公司最賺錢的時候，把公司賣了，獲得一大筆財富，從此過著半退休的生活，只在空閒時接一些諮詢項目做做。

他的人生經驗其實夠豐富了，而且很有哲學家的味道。他對人類社會的演進過程特別感興趣，人類由漁獵時代逐步進化到農耕時代、工商業時代、以致於現在的信息時代，未來還會往性靈時代發展，在這個過程中，他注意到兩件事，認為對人類經濟活動的影響很重大：(1) 人類據以實現經濟活動所使用的工具，由「有形」逐漸轉變成「無形」，(2) 人類家庭的規模，由幾十人的家族聚落逐漸變少，先是成為十人以內的大家庭，再逐漸變成三四人的小家庭，再進化成單親或是獨居的家庭。前者影響到人類學習和溝通的方式，而後者，則直接造成人類社會裡的分裂、孤寂、與其他種種情感上的需要。

他的談話很有意思，也和我接下來想研究的方向有關。原先就已經打算在帶完舊的一批學生之後，下一個努力的方向將是人類的行為動機，尤其是心靈、宗教、情緒等等元素，不論是向上昇華還是往下沉淪，這些元素究竟是如何在構造著人類的行為動機，進而成就人類的某些看似非理性的消費行為？在這些領域裡的消費行為，其消費者往往比一般人有著更深刻、更忠誠、甚至還帶著一種偏執的、近乎病態的狂熱，來從事某些特定的行為。這些行為的動機是如何形成的？所導致的行為結果為何？和經濟社會與商業的關係是什麼？這些都是我感興趣的研究主題。

聊了半天，才終於明白他約我喝咖啡的動機：原來他談戀愛了，對象是住在山西省某城市的一位中國女生，已離婚，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孩，他們計畫今年年底結婚，然後移居阿德雷德。他來找我是因為怕他未來的妻子待在這個安靜寂寞的城市裡會太無聊，所以想幫她在此地開家顧問公司，讓她經營，因此想問問我的意見。啊，真好玩，好像有不少六十幾歲的澳洲人，都喜歡去中國尋找人生的第二春呢﹗和他聊了一些不同類型生意的可能性，也分享了他未婚妻和小孩的照片，哈哈，交了一個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