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祈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2007年8月10日 星期五

宇宙的原點


宇宙裏,距離我的肉身最遙遠的那個點,那個大爆炸的起點,萬物萬事演化繁生的源頭,原來就在自己內心最深邃、真正安靜的那個角落。這真是個奇妙的發現,只有最安靜的心,才能體會。

清晨,臥室窗外紫色燦爛的陽光將我喚醒,伸伸懶腰,看看那萬里無雲的晴空,心情不禁雀躍起來,于是决定騎自行車上學。刻意繞著公園旁邊溫馨靜謐的民宅聚落前行,避開車陣,在林蔭下的柏油路上,暢快滑行,享受今天清晨非常清潔舒服的空氣,和車道旁一叢叢鮮豔燦爛的、紅白黃紫交相輝映的小花。

轉過一個安靜無車的小十字路口時,停在路旁的一輛小車忽然開動,向著我的方向慢慢駛來。就在這個剎那,我忽然覺察到了自己的心,是如何通過一連串的生理變化,在回應著這個意外發生的外來刺激。時間好像暫時停止了,我安住在一個真空的狀態,可以絲毫不受干擾地、清晰地觀察自己。

因爲四周實在太安靜了,而自己也實在太悠哉忘我了,忽然發現有輛汽車對著我駛過來的時候,在心底一個十分深十分深的角落,忽然産生了一丁點回應,就好像電光閃過一般,又好似一滴水珠,滴進了古井裡平靜無波的水面,然後這微細的感覺迅速擴大,在回應著這輛車子的來臨;而在此同時,感覺那輛車子,其實是自十分遙遠的宇宙盡頭駛來,忽然迅速地靠近我,一下子已經到了二十公尺外的地方。

緊接著,是腎上腺素迅速的分泌著,一股莫名的精力由脊髓和骨盆深處涌出,然後蔓延到全身的肌肉和筋骨,最後是皮膚,生起了一點點、十分輕微的、鶏皮疙瘩。

其實自己的外貌毫無變化,騎著車踏著脚踏的節奏絲毫未變,心底一樣的輕鬆,而那輛車其實離我相當遠,但是我却已經經歷了整個宇宙大爆炸的過程。想到人與人相交,甚至在這個世界上所經歷的一切瑣事大事,全都是一次又一次宇宙裡的大爆炸,只是我往往錯失交臂,未曾真正靜定身心,清楚體驗整個過程。

初中學代數幾何的時候,很喜歡一條函式,叫做「雙曲綫(希臘語 ὑπερβολή,『超越』的意思)」。這條曲綫很有意思,我是這麼體會的:假定橫軸x代表「心的清淨程度」,其中正極是天堂,負極是地獄,0點是絕對清淨;縱軸y代表「時空境界,也就是宇宙與真心的混融的狀態」,正極是宇宙的起點,負極是內心的最深處;兩軸交集的原點代表「妄心寂滅後所顯現的真性」。

當我的x軸心境在正負兩極擺盪的時候,我的心就在天堂與地獄間起伏,大喜或大悲、貪愛或憎恨,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內心總得不著片刻的安寧。而這裡的「其」,可能指的是他人,但也可能是自己。總之,在這樣的時候,我的境界是渾沌不明的,是自甘墮落沉淪在淤泥中的,我的心和這個宇宙的表象混雜在一起,既以物喜,復以己悲,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我的境界是世俗的,與外境混雜的,用「真心」的標準來考察,我的生活是渾渾噩噩的,甚至是麻木不仁的。所以金庸的著名詩句裡才會這麼說:「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爲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憂患,其實是自找的,人生的真相,永遠是自己去挑釁那外境,而不會是外境來擾亂我。

但是當我的x軸歸零,回到那真性的原點時,世界變得大大不同﹗天堂和地獄都不復存在,我的心境,只剩下一片光明,恬淡自適,反璞歸真,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但是卻又生機盎然。在這個剎那,我的內心最深處,在呼應著宇宙間,最遙遠的那個所在,那個大爆炸的起點,那個天下一切萬物萬事未生之前的所在。我忽然發現,原來這個宇宙的原點,就在我的內心深深處,重合在我那真性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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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時觀世音菩薩,即從座起,頂禮佛足,而白佛言:世尊。憶念我昔無數恒河沙劫,于時有佛出現于世,名觀世音。我于彼佛發菩提心。彼佛教我從聞思修,入三摩地。初於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覺所覺空。空覺極圓。空所空滅。生滅既滅。寂滅現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間。十方圓明。」《楞嚴經》

「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爲,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范仲淹《岳陽樓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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